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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開台灣有多久了?」
「從二千年六月開始,一直到現在,2004年十一月,四年多囉!」
「走過很多國家囉?」
「是呀!都繞了地球一圈了。歐洲也去過滿多國家了。」
「那,哪一個國家你最喜歡呢?」
「地中海那些國家,還有北歐斯堪地那些國家都不錯呀!但是如果你問我現在最喜歡的國家,我大概還是會選擇台灣吧!」
「想家啦?」
「人都是這樣。我在台灣的時候想出國,出國之後又想台灣,回台灣之後則是想念英國,到了荷蘭,又想台灣。」

我有一個朋友,叫做Eric。荷蘭人,不過之前在日本唸書。我第一次碰見他,是在與Brendon在阿姆斯特丹的Soho酒吧的時候遇見的。在歐洲碰見一個會講日文的荷蘭男孩,金髮碧眼,覺得很新鮮。然後我們開始通信,E-mail往來。

Eric的老家在Gouda,荷蘭中部一個以製造乳酪聞名的小鎮。Gouda名氣之響亮,你隨便走進一家賣乳酪的店都可以看見一排來自Gouda的乳酪。2003年秋天的時候,Eric就招待我去Gouda一日遊,看看市集、逛逛教堂、在運河旁邊走走(似乎這在每一個荷蘭的城市都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我們也花了很多時間在一家咖啡館裡吃東西、喝咖啡、聊天。

之後,Eric先離開荷蘭原先的工作,跑去德國法蘭克福工作。又不久,他到了東京工作。我笑稱,他又轉回去遠東了!2004年秋天,他回來荷蘭探望家人,我們約了一天,在Utrecht見面。天氣很冷,我們趕緊鑽近一家咖啡館,還是做著同樣的事情:喝咖啡、吃東西、聊天。我們笑說,這都快變成我們見面的儀式了!不過想想,本來跟許久不見的老朋友見面就是要把那些之前的空白彌補起來呀!所以,坐下來聊天是最好的方式。

我們聊到彼此的生活。

一想到東京,我就會想到許多日劇的場景。好吧!雖然我這些年以來也曾經在東京總共渡過了約十天的光景,不過那十天的心情恐怕還是很觀光客的!我總想著,理想中的東京生活,大概是一早起來,然後要趕著地鐵上班。下班的時候,也許天都已經黑了。然後會經過燈火點點、熱鬧的街市。看見便利商店或是超級市場還開著,就進去買些熱暖暖的食物,再不然,街邊總有一些麵攤還是小吃可以坐下來吃一碗拉麵,最好還是那種中華豚肉還是札幌味噌口味的!不然就是跟同事一起上居酒屋喝杯暖暖的清酒。也因為日劇的關係,總覺得就算是平常如那樣的生活也彷彿會有什麼幸福的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但是,實際上,上班族的生活大概全世界都一樣。下班之後早就累的只想要回家休息。就連晚餐大概也是隨便弄一弄,更慘一點,路過還開著的超級市場的時候,順便進去買些什麼就吃了算了。然後,大概最熟悉的是電視節目。應該要整理的家務、要洗的衣服都得通通堆到週末。這是一個人住的上班族的週間生活。一點都不夢幻。

反而我會想著有關台北的燈紅酒綠。可以歡唱一整晚的KTV,可以逛一整晚的士林夜市,就連誠品書店都有開一整晚的!很晚才關門的百貨公司,24小時營業的便利超商…但是,再仔細想想,我在台北工作的時候,很多時候還是晚晚下班回家之後,連電視都懶得開,就只想上床睡覺了。的確也是如此,我去士林夜市最頻繁的時候竟然是我到了荷蘭之後,因為每三、四個月回去一次台北,每一次回台北都去報到一下。以前在台北住在咫尺的時候,反而很少涉足。

關於我在荷蘭的生活,也有朋友天天想著是怎樣怎樣的多采多姿。後來我給他看了一幅梵谷的畫,幾個在平原上工作,撿拾馬鈴薯的人。我對他說,我就每天騎著腳踏車上下班,看過的風景,也就是那一片同樣的原野。回到家已經累的不想要再做什麼了。他才了解,有些生活,在想像中還是比在現實中美好。有些生活,其實不必欽羨。因為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人在台灣,我還是會想念荷蘭這一些現在被我笑罵說無趣的一切。就如同我還是想念英國蘭開斯特大學之中的酒吧一樣呀!

今天,前任情人傳了一首歌給我。其實,應該說是剛好我們都講到那首歌。歌者是我所不熟悉的孫燕姿。我想我離開台灣那一陣子,她才剛剛發片。然後我再從英國回到台灣的時候,她已經是人氣天后了!(另外兩個好例子是周杰倫和梁靜茹)然後我看見這樣一個句子:「去留片刻,要如何取捨?」

荷蘭人很喜歡問我,「你準備在荷蘭待多久呢?」很難回答的問題。以前有一個同事總愛說,計畫總趕不上變化。所以我真的計畫要離開,我就可以離開嗎?又抑或,如果我真的計畫要留下來,我就可以留下來嗎?影響的因素太多:工作、居留證、護照、薪資、未來的發展、現在或未來情感…真還有種數不清、理還亂的千頭萬緒。所以最後還是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先看著再說。

然後我又看到歌曲的音樂錄影帶,2004年巴黎的秋天。

關於巴黎,大抵隨便怎麼拍,都可以拍出一種唯美的浪漫。城市已經把氣氛營造的很好,所以只要身在其中的人再稍稍加一些努力,整個影像就會流露情感。巴黎是那樣的城市。但是,我覺得其實每個城市都可以。譬如說,我想到英格蘭北邊那個小城,蘭開斯特。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城鎮,但是當你居住了一段時間就會投入相當的情感,所以回想起來的時候,就不只是那普通的小城鎮了。你會想到進入大學的那一條小路,有如杉林溪一般的樹林;學校後面的小湖,曾經有一個要好的同學跟我說,那是她的小湖,知道她一切的喜怒哀樂;學校前面的一片草原,天氣好的春天,我們在那邊烤過肉、曬過太陽…

台北市也是這樣。雖然這個繁忙的都市總背負著許多醜陋又混亂的罵名,但是離開四年之後,想到的第一瞬間大概什麼都變成很夢幻很美好了。這就好像離開一個人之後,過了一陣子時間的沉澱,你能記起來的多半是以前美好和幸福的時光。這是人的通性,關於美好、良善的記憶總是會比一些灰色陰暗的記憶讓人感覺舒服,所以人們也通常比較記得那些美好而且良善的(除非那些灰澀的苦楚大得驚人)。我會想到夏天的午後,那條從中山北路通往軍隊營區的林蔭小路;我會想到五月春末,椰林大道上排出的杜鵑花字;我會想到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等著朋友,準備一起吃飯聊天;我會想到某一年的晚上,有這麼一次殺上陽明山去看台北市的夜景;也會想起,某一年的某些晚上,從夜店走出來之後,我靜靜地跨過十數條街,只是想要想清楚我到底在做些什麼…

我的愛 明明還在 轉身了 才明白
該把幸福找回來
而不是各自緬懷

當然聽歌的時候,會想起那麼一些人,和那些人撩撥出來的一些事情。不過,也許是鄉野傳奇上演過久,隱士般的生活已經讓我覺得離那些恩恩怨怨好遠好遠了。再看一次自己身旁的生活,然後把自己設想在數年之後另一個天涯海角,也許我會想起,夏天週日的午後,我騎著單車跨過一整片田野,到另一個鄉鎮去看電影;也許我會想起,有那麼些日子,我曾經為了一個人,坐三小時的火車去另一個城市,不做什麼,只是想要看看他而已;也許我會想起,憤怒地跟某個經理吵架之後,我不顧一切地跑回英國去找朋友給安慰;也許我會想起,有一個風大的陽光日,我走到湖旁邊的青草地躺下,呆呆地望著白雲飄過;又有那樣一些日子,我到阿姆斯特丹拜訪朋友,花了四、五個小時在他的廚房裡面做出一桌我認為相當台灣的菜餚;或者,我和我在荷蘭遇見的這群人、這些事塑造出來這兩年半的我自己。

幸福從來都不遙遠,總是默默地、靜靜地、一點一滴在身邊累積。只是有太多時候,我們都在遠離了許久之後,才終於想起那些平凡但是不簡單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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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yan197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