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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初認識的朋友都問我同樣的問題:「荷蘭很美吧!天氣怎樣?荷蘭的生活很棒吧!有風車和鬱金香花田吧!在那邊生活一定很愜意吧!」我真可以學著慾望城市裡的Carrie,也用我的Apple iBook打下這樣的句子:I could not help but wonder, when it comes to starting the conversation with a person from a strange place, why do people always tend to ask about the unreal fantasy of that place they are not at? Why do people always tend to say, your life is better than mine?

生活,拆開來看,基本元件都一樣:吃飯、睡覺、上班、休息、洗澡、灑尿…但是,合在一起的時候,有人過得好,有人過得糟!在哪裡生活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不是絕對的分別。住在歐美的人一定會比住在台灣的人生活好嗎?住在台灣的人一定會比住在索馬利亞的人生活好嗎?我不這樣想。生活好不好是在於自己如何將自己的生活元件串起來。串的好,自己喜歡,自己就會快樂。串的不好,當然很糟;串的好但是自己不喜歡,那一個人也快樂不起來。

很多人會把自己陌生的地方用幻想去彌補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小細節,然後建構一個很美好的憧憬。所以,碰見我這個住荷蘭的人的時候,會想著荷蘭的風車,荷蘭的花田,然後週末假日還可以在歐洲四處走走,最後結論:真好!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荷蘭的商店六點鐘準時關門?沒有24小時開放的便利商店在身旁的時候,那是愜意還是悲慘?又有多少人知道大部分的城市的商店在星期天都不開門?沒有街可以逛,沒有KTV可以唱,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那是愜意還是悲慘?沒有夜市、沒有小吃攤,餐廳太貴,只好自己買東西下廚的時候,那是愜意還是悲慘?

於是你知道,那些不是界定一個人生活好壞的因素。台北市的生活機能是全世界最方便的。要什麼有什麼,愛怎樣就怎樣。你要凌晨四點去買書,下午兩點吃披薩都沒有問題。但是到了荷蘭,書店晚上六點鐘關門,披薩店下午四點以後才營業,之前那些在台北可能的,在荷蘭都不可能。這是一般人,一般觀光客不會知道的!所以當所有生活都回歸現實的時候,你並不能從這些物質面去比較哪裡的生活比較好。也許比較方便,但是不見得比較好或比較糟。荷蘭想起來好像比較好是因為它比較夢幻,那不是每一個台灣人會去經歷到的。想來,你大概也不會去問一個住在花蓮的人,「太魯閣好壯觀喔!在那邊生活一定很棒!」或是你也不會被其他台灣朋友問到,「台北東區的街好好逛喔!在那邊生活一定很讚!」因為那些得來太容易了,似乎太普通的東西,人都不太會去注意和珍惜。人呀,總是想著自己得不到或是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然後讓自己活在悵然之中。

當然,住在荷蘭的人一樣會常問我,「你從台北來的呀?那邊夏天一定很溫暖吧!住在那邊一定好棒!」這時候,我就想起曾經有一個朋友寄給我一篇有關於蜘蛛和露水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一隻蜘蛛在一間香火鼎盛的小廟裡的小角落織了網,安了家。隨著人來人往,求佛拜神明,這隻小蜘蛛也受了薰陶,有了靈性,開始在那一個小角落修煉了起來。

一千年過去了。有這麼一天,佛祖來到牠面前,對牠說:「相見是緣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蜘蛛點點頭。佛祖繼續說,「你說,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蜘蛛想了想,「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佛祖沒有再說什麼,笑著離開。

又這樣過了一千年,佛祖又來到這間小廟,見到這隻小蜘蛛。祂還是問牠,「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蜘蛛想也沒想就回答,「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佛祖問,「你不再想一想嗎?」蜘蛛搖搖頭,很肯定的樣子。佛祖沒有再說什麼,又笑著離開。

之後有一天,一陣風吹過,挾著一滴露水,就這樣掛在蜘蛛的網上。蜘蛛很喜歡這個看起來晶瑩剔透,非常漂亮的水滴。牠深怕一個不小心把露水弄掉了,開始神情緊張,白天也看,晚上也掛念。但是還是有那麼一天,一陣強風吹過,露水又被吹走了。蜘蛛心裡很失落,悵然地沒有精神。這時候佛祖又來到這小廟,又問了那個老問題。蜘蛛還是回答說,「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就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呀!」佛祖搖搖頭,「都過了三千年,你的答案總還是一樣。來吧!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去投胎做人吧!」

於是這隻小蜘蛛投胎到一戶官宦人家,當了那一家的千金小姐,大家都叫她蛛兒。她十六歲的時候,皇上擺了宴招待官員還有新科狀元。蛛兒也在受邀之列。於是在後花園裡,這個蛛兒第一次見到了新科狀元甘露。甘露風度翩翩,成了很多年輕女孩愛慕的對象。蛛兒心想這是佛祖安排的姻緣,她倒是一點也不爭風吃醋,慢慢等待機會。有一次,她去廟裡進香的時候巧遇狀元郎。於是,蛛兒大方地走上前去,對甘露說,「你記得一千年前的事嗎?」甘露覺得這位小姐想像力豐富,雖然可愛,但是實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於是,甘露笑笑之後,答禮離開。蛛兒還是老神在在,她總認為這是前世註定好的姻緣。

但是不久,皇上下了詔書,招甘露為長風公主的駙馬,也讓蛛兒進宮成為太子長芝的太子妃。蛛兒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當場昏厥過去。之後蛛兒大病一場,奄奄一息,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太子則是長陪在病褟,著急地要命,眼看著他向皇上說了好久才終於說成的姻緣就這樣一病不起。蛛兒在昏昏沉沉之中彷彿又見到了佛祖。於是她問,「為什麼狀元不是娶我呢?結局怎麼會是這樣?」佛祖卻說,「一千年前,露水是風帶來的。他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後來他還是被風帶走。所以甘露不是你的,是長風的呀!可是你知道嗎?長芝原本是一株在廟裡另一個角落的小草。他默默地看著你看了三千年,喜歡你了三千年,但是你從來也沒有低頭看過他一眼。現在你應該知道什麼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了吧!就是把握你現在的幸福,不要再左顧右盼一些你得不到的東西,或是去掛念你已失去的東西,活在惋惜裡!好好珍惜現在!」然後蛛兒醒來,緊緊地擁抱著長芝。

也許我們都很軟弱,都會看見那些自己得不到的美好然後在一旁羨慕、讚嘆。但是卻忘了看見自己原本就擁有的美好。因為擁有,反而讓那些美好變得太平常。所以,在荷蘭這種極不便利的地方生活的時候,是會心想著台北那些美好,但是也學著去看荷蘭人他們的生活。他們留了更多時間給自己,給家人。無聊的晚上,也學著自己計畫要做些什麼,或者休息,或者約會,或者就買食材回家做飯。就在一般平凡的生活之中去體驗樂趣。樂趣不需要多,一點一點累積起來,也是快樂呀!休假回到台北的時候,就盡情享受台北的便利,見見許久不見的朋友,陪陪許久不見的家人,那也是美好呀!

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吧!腳踏實地,堂堂地活著,不管在哪裡,都是最美好的呀!It is, then, a beautiful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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