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lliant Bry *：歡樂吧！生命

之三

原本第三部份我是打算要寫周莊的。但是，剛好在BBC中文網上看見一篇抱怨上海的交通的報導，還點出了「上海開車十大怪」，我看了之後，剛好很有感覺，乾脆先來說說那四天裡面上海交通給我的震撼。

台北的交通一直是出了名的亂。我記得國中那時候，Tina Turner來台北開演唱會，記者跟她做訪問，問問她印象之中的台北，這個奶奶馬上說：「It’s crazy!」但是如果台北的交通就叫「crazy」的話，那上海可真是瘋到報表了！

有一天早上我六點鐘醒來，從朋友家的窗戶望出去，剛好是中山西路上的高架道路。中山西路上本身沒有什麼人或車；高架道路上也沒有什麼車輛，一片安詳的樣子。但是等我鑽回去睡個回籠覺起來，九點鐘的時候，那忙碌的景象可是一整個「驚人」。

BBC中文網那篇文章所歸納出來的「上海開車十大怪」就是：
1. 大光燈不是用來照亮路的，而是用來照亮前車的後視鏡以及對面來車駕駛員眼睛的；
2. 要變道是不能打轉向燈的，打了燈就反而變不進道了；
3. 實心線不是用來禁止變道的，而是用來迅速變道的；
4. 路口綠燈變黃燈車子不是減速停下的，而是加速衝過的；
5. 高架早高峰外牌禁行時段並非真是外牌禁行的，而是有「專用慢行道」的；
6. 高速公路的緊急停車道不是用來緊急停車的，而是用來「緊急」超車的；
7. 外環線小車道上開的往往是大車，大車道上開的往往是小車；
8. 高速公路的最左邊不是快車道，而是慢車「安全行車道」；
9. 車內產生的垃圾不是放在車內的，而是隨手丟在車外的；
10. 自己看到以上行為那是要罵的，自己做了以上行為那是自然的。

這十點，還真妙，短短四天在上海可讓我全見識到了。我很神奇地發現上海的汽車是在哪裡都可以迴轉；也是在哪裡都可以來個急插和急轉的。以前我自認台灣計程車司機很敢很高超的駕車方法，我看要是在上海，可能還是屬於「英雄無用武之地」哩！所以，我這個在歐洲住太久的人，一到了上海，每每過馬路的時候，還真要重拾以前在台北的「快、狠、準」原則，而且還要更加地快、更加地狠、更加地準。不然恐怕我在馬路口邊上等到年華老去，也還是站在馬路的這一邊呀！（一點不誇張！）

這倒是帶出另一個上海交通的很妙：「文明示範路段」。在上海，有60個路口和八條路段被選為「文明示範路口」和「文明示範路段」。在那些路口和路段上，都可以看見清楚的標誌。比方說吧，我第一次到淮海中路的時候，準備要過馬路，正站在一旁等紅綠燈。我突然發現路口人行道上就立著一面牌子，要行人講文明，遵守交通號誌…

那時候我腦中忽然掠過的是與學姊之前聊天時聊到的「標語文化」。標語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通常它的存在就在於提醒人們要朝著某個目標邁進。因為還是目標，也就表示那還是個未來式，還沒有到來。說直接一些，也就是一個社會缺少些什麼，就會有鼓吹那些什麼的標語出現，而且愈缺乏，就愈四處可以看見鼓吹的標語。

譬如說，「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就只會出現在三民主義並沒有統一中國的時候；「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就是出現在四面楚歌，台灣國際情勢大跌的那個當口；「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則是出現在政府疑心病很重，覺得到處都有匪諜的時候；「毋忘在莒」則是兵敗如山倒之後退守一小島的自己砥礪自己的話語…那麼，聰明的你，一定可以告訴我「文明示範路段」會出現在哪裡呢？當然就是一個還不夠文明的地方嘛。

這也不是嘲笑上海不文明，但是處處可見的「文明標語」，又是示範點、又是模範區的，在我看起來，那還真的比較像是提醒大家「這不文明在本市是有多麼氾濫」呀！而且，中國人都知道，口號可以喊的很好聽，但是嘴巴裡講的和心裡面想的、最後身體力行出來的恐怕都有點差別！過多的標語其實就是一種「矯揉造作」。這來自「前標語盛行地」的台灣，我們體驗很深。（還好那些詭異的標語在解嚴之後就漸漸消失了！大概也是看透了台灣人「不信斜」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驕縱個性，鼓吹什麼過分了，不但達不到效果還可能弄巧成拙。）

我站在淮海中路上看見勸導大家要當文明人，遵守交通號誌，文明過馬路的標語，我就真的覺得很突兀。觸眼所見，太多要人講文明的標語了。這種標語愈多，其實只是給人一種「這裡真的非常不文明呀」的印象。是沒有錯，我在上海路上看見有人隨地吐痰；也看見有人隨意闖紅燈過馬路：交通秩序是有待改進；也在公車上看見有人隨便剝開糖果包裝然後把拆開的包裝順手一扔地丟在位置下…

我只能說，我當然看得很不順眼。我小的時候，蔡媽媽以前可是一個會去要求所謂「國民禮儀範例」的人哩！（雖然我覺得這個範例也很妙啦！）所以，從小，那些要求已經內化成為「生活基本常識」的一部份。所以，現在台灣社會之中有相當程度的禮儀和道德規範存在在一般人的心中和生活之中。這其實是一個社會進步的表徵。

說真的，上海是在「進步中」。因為他們要迎向國際，要舉辦世博，所以要努力地在短時間之內拉起這個素質。（台灣恐怕是花了兩三個世代吧！）所以，急著要市民們「講文明、做文明」…但是走進一個牆壁上貼滿Post-It的房間，還是讓人覺得恐怖！走在上海的路上就常讓我有那種感覺。太多提醒注意的標語和口號氾濫成災。雖然我們可以一笑置之，甚至拍照留念（因為許多中翻英真是經典呢！），但是其實開玩笑的背後是一個在淌血的大問句，「難道，這就是中國嗎？」也許，我們真的離開所謂的「中國」太遠太遠，分離的社會和斷絕往來五十年已經造成兩個非常不同的社會了。

原來，台灣人到了中國，還是會有「Culture Sh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