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lliant Bry *：歡樂吧！生命

三月二十六日。在夏令時間要開始的十五個小時前，我走在米蘭蒙提拿破崙街區的聖靈街上遇見了一個百分百的男孩。

我想，那是個來自亞洲的男孩吧！黑頭髮、東方人的樣子。身高約莫一米八，跟我一班的高度，不過，肯定比我重了。不過，是我會喜歡的那個樣子。有著頗深刻的五官。穿著Zara不知道幾季之前的黑色短大衣，但是還不落流行。裡面是Abercrombie還放在架上賣的當季紅格子襯衫。Levi’s的牛仔褲、Energie冬天的麂面靴子。背著Diesel上一季的包包，面對面朝我走了來。

我正準備繞去不遠的麵包店買剛剛出爐的可頌，然後去叫醒還在賴床的Noah，準備趕去攝影棚拍下一季的香水平面廣告。因為是新工作企劃的第一天，所以我特意早起盥洗完畢，穿著梳理整齊地出門。想要給合作的對方一個好印象。

朝著我對面走過來的亞洲男孩，好像在哪裡見過呢！但是這一瞬我又想不起來！想必是星期六早上的關係吧！我實在很想要停下來問問他，是不是我們在哪裡見過面！但是，這樣也太唐突了吧！我總不可能在米蘭問他路吧！他明明就不是本地人的樣子呀！那……也許等他把我叫住？如果他問我路，我就可以好好跟他聊一下了。又或者他就像是一般亞洲人一樣，會把我叫住，說要拍張照！那我說不定還可以要到他的電郵地址之類的。

唉唉，有多久沒有這種砰然心動的感覺了？雖然經紀公司總是要我們在鏡頭前面擺出一付氣勢凌人的犀利目光，彷彿我們是這世界上所有人的時尚標竿，但是私底下我身邊的這一群男孩和女孩有時候真是稚氣未脫地跟平常人一樣希冀有個浪漫的邂逅時刻。

我躲在墨鏡之後的眼睛都已經洩了底。目光隨著他的身影移動。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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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在夏令時間要開始的十五個小時前，我走在米蘭蒙提拿破崙街區的聖靈街上遇見了一個百分百的男孩。

那是我出差行程之中最後的一天。米蘭的天空蔚藍的透徹，氣溫約莫十七八度，十足宜人舒適的早春天氣。因為反正得要在星期六離開，所以刻意地挑了一個晚班飛機，把早上空下來四處走走逛逛。前一天同事推薦我，既然來了米蘭，就一定要去蒙提拿破崙這四條街圍起來的全球時尚重鎮逛逛！說不定我會在街上碰見哪個衣著光鮮亮麗的世界名模還是知名設計師呢！

對面走來的男孩，應該就是名模吧！我心想。彷彿就是從當季Energie在時裝週的舞台上走下來的人呀！早上十點鐘，以走台步的姿態在這條街上出現，竟然一點也不突兀。反而讓人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帶著墨鏡，酷酷地，果然有種不可一世的高姿態氣勢呀！

不過，如果把那氣勢拿開，他倒是讓我想到在十年前從舊金山飛往倫敦的維珍班機上我遇到的一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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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去英國唸書。也不知道當時是怎樣鬼迷心竅，竟然在到達倫敦那天的早上就排了一個相當重要的面試。完全沒有考慮到如果班機有個延誤還是倫敦地鐵來個罷工，那個面試馬上就活生生血淋淋地砸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為當時的天不怕地不怕而感覺惶恐呀！

那天，我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飛機是沒滿，所以隔著中間沒人的座位，在靠走道的那一端有一個棕色頭髮、淡棕色眼睛的男孩坐了下來。肌膚是健康的淡古銅色，大概也是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姣好的樣子就連穿著外套都看得出來。他走到位子上，脫了外套和行李一起整理好放上頭頂上方的行李艙。伸手放置行李的時候，剛好隱隱約約地露出了衣服下結實的腹肌。我應該是吞了口水，然後自慚形穢吧！趕忙在腦中默念覆誦「到了倫敦要上健身房」之類的句子。

一路上我們偶爾交換一個微笑，他看著他的小說。我聽著我的音樂。

當機艙外的天色又從黑轉明，全機艙的人被喚醒，準備用早餐的時候，他轉過頭來問我，「可以跟我換一下座位嘛？我想要看一下窗外，感覺一下飛機在白雲之中穿梭飛行的感覺。」我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我們交換了位置。

開始上餐不久，機長突然廣播，告知大家要穿越前面有幾個不穩定的氣流。於是請繫好安全帶的警示燈亮了起來。空服員也把餐車暫時推回廚房。當一個之前在詢問乘客是否還要再一些紅白酒的空服員正準備回去廚房的時候，飛機已經開始遭遇亂流了。突然的一陣搖晃，剛好經過我座位旁的空服員不防地因為搖晃而倒向我。她手中的紅白酒也因此而濺灑了出來。剛好就潑在我胸口上正著。

之後又是一陣搖晃，然後有人道歉，我說「沒關係啦！亂流嘛！」座艙長也來了，給我一些機上購物的折價券。還詢問我有沒有備用的衣服可以脫換。想當然爾，我沒有。座艙長說要請我之後把洗衣之類的收據跟客服中心請求賠償……我直覺這種便宜衣服好像也沒有太大費周章地搞那麼大的必要。

倒是男孩轉過頭來問我，你接下來沒什麼重要會面還是場合要下了飛機直接趕去吧！？這才提醒了我，那個要命的「面試」。

「那麼穿我的衣服吧！我有一整套乾淨的衣服在我隨身行李之中。是上飛機前，拍照工作結束的時候，同事拿給我的。所以我沒放進已經打包的行李中。不過也還好是這樣，所以有多一整套衣服。」

「所以你真的是模特兒？」

「是啊！剛剛開始，還有很多要學習，還靠很多人照顧。」他微笑著，燦爛如夏天盛開的花。「也多少因為我跟你換了位置，才讓你剛好遭遇這尷尬的場面！真是不好意思。」

也太有禮貌了。我心想。

待飛機穿越過亂流，恢復平穩之後，他拿出他行李之中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我走到機艙後的廁所去更換。換好之後，我開門，剛好看他站在門外。

「這是D&G的耶！很貴吧！？」我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反正我沒有花錢呀！同事送的。」

他又拿出一條黑色細領帶。「打個領帶吧！比較正式。」然後趁機又把我推進了廁所，然後他擠了進來，關了門，用熟練的手法將領帶幫我繫上，調整好。

「嗯！很好。你看起來很型，100% perfect！雖然這條褲子沒那麼傳統，不過剛好搭上你的鞋子，有種正式之中透露出輕鬆的感覺！如果再搭上一付太陽眼鏡，那在夏天燦爛陽光下就更加分了！」他的眼神中有種十分欣賞他的傑作的自豪感覺。

我們相視而笑。

我詢問他，那之後我要怎樣把衣服還給你呢？他說，我要先去經紀公司才知道我會住哪裡。你留你的電郵地址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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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應該叫住他？就隨便佯裝個奇怪的亞洲觀光客然後要拍一張照片吧！畢竟，碰見百分百的男孩機會真的不多呀！他應該不會介意的。

就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們錯身而過。

一、二、三，我轉過頭，他還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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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沒有叫住我。唉……好可惜。

我又走了好幾步，這才轉過頭。那個亞洲男孩已經轉進街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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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G，Corso Venesia。

「小姐，我想要買這一付墨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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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棚。

「嗨，Tyson！早安！」企劃工作人員親切地跟我打招呼。然後遞上了一杯咖啡。瑪奇朵。「我先請化妝師幫你化妝，等下就開始拍攝工作囉！」

今天要拍攝的香水名稱叫做，「愚人」，Il Mat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