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lliant Bry *：歡樂吧！生命

「峰迴路轉」好像是個很有戲劇性的標題，其實也沒那麼充滿戲劇性，只是有時候猛然回頭一看，會覺得一切都很奇妙。

離開台灣的日子即將屆滿八年，馬上要開始第九年。趁著鼠年大年初一，閒來沒事地時候回神定睛，才發現「光陰飛逝，歲月如梭」這樣的老梗其實形容地恰到好處。之所以會這樣想，其實是因為前天在BBC中文網上看見了一篇報導，有關於一個騎單車穿越滇藏的台灣青年。他得到了台灣文化界的贊助，進行了一場流浪的計畫，然後近日要準備出書。我人不在台灣，當然還沒有機會看見這本書；話說回來，就算我人在台灣，我可能在誠品拿起這本書翻一翻，然後又擺回架上。〈我其實根本也不是個頂有文化的知識青年。〉

但是我在想，其實要說這種「流浪」或是那種「大旅行」、「壯遊」，我們這種經年累月就在島外的小子們也不用謙虛，雖然沒有那種從滇西縱谷到青康藏高原的壯舉，但是能夠在不同文也不同種的番邦自立自強，也是一種可以拿出來說嘴和驕傲的「生活紀錄」吧！〈成就就不用攀附了，每個人每天繼續活著都是一種成就呀！只不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賴活度比較艱難一些而已。〉

我其實很早以前一直很有那種「總有一天，我也要來出書」的豪情壯志，有一陣子，還搞個風花雪月的筆風學人家鴛鴦蝴蝶地亂扯。但是後來我就想開了，要憑我這種碎碎唸的態勢，要是我自己沒有寫瘋，校稿的編輯也會校瘋；有幸編輯沒有校瘋，買了書讀的讀者大概也會讀瘋，所以為了大家好，還是不要對出書那件事情過度地認真。

話說回來，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我竟然在歐洲一過就八年。我其實一直以為我會在美國逍遙的。你也知道，早期台灣，尤其在1970年代總是流行著「來來來，來台大；去去去，去美國」，我小時候，我奶奶〈外婆〉其實就是這樣期許著小孩子的。尤其，因為共產黨很壞，他們老了，清算鬥爭捱不過就死了算了；我們這些連成年都還沒有成年的小孩子，還是有機會趕快離開台灣，不要到時候變成小紅衛兵，成了民族敗類，讓人傷心……那個年代，大概被蔣爺爺的恐共情懷教育得很成功，所以很自然，很多人都是想著唸完大學，就來去美國唸研究所，最好之後就移民吧！

當然，這個說法，一部分是的確被內化成為一種想法，但是，也隨著時代進步，社會情況和兩岸情勢的轉變而慢慢有了變化。到真的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其實是準備在台灣唸研究所的，那時候還趕流行跑去跟著同學去補習，可是補了一個暑假，說真的我是對補習的科目更了解了，但是也真的了解到我實在不適合在台灣唸台灣式的研究所，至少，不是我所希望的那個樣子和那個科系。於是，我就背著罵名「花了錢補習，連研究所考試都不去考」就跑去當兵啦！

那個時候的想法是，當兵完，就出來做事，兩年之後再去國外唸研究所。然後之後再看看情況吧！〈我是覺得以當時一個未滿二十二歲的小孩子要把未來都計畫好，也滿誇張的，四年還算可以接受啦！〉

當兵的時候，我有個同梯，在退伍前一年就開始準備各項留學美國的計畫，後來，還提早退伍，直接出國去唸書了。我在旁邊看著，覺得這個同梯真是厲害，我就沒有空在惡鬥黑暗的中華民國國軍部隊之中，除了要應付討人厭愛管閒事的學長們，還要忍受某些沒事也要投訴的學弟們之外，還要準備未來的學習計畫。對那時候腦細胞已經差不多死光，呈現無腦狀況的我，簡直就只想要睡覺補眠，一切等離開那個鬼環境之後再說吧！

退伍之前，頂著紅軍的光環，我唯一做的計畫是「去巴黎自助旅行」，也因為這樣，破百之後，我就啥事也不幹地猛啃各相關旅遊計畫書籍，搞到最後，就是一個法文只有三小時初級課程程度的青年，可以帶著妹妹把巴黎市中心當作自家的廚房逛。

這其實說明了一件事情，有時候，真的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就是摸摸鼻子硬著頭皮上啦，船到橋頭自然直，就是這股氣。

之後就是進入事務所去沒日沒夜地加班。然後，快過了一年的時候猛然一想，糟糕，托福還沒有考，GMAT也沒有準備，然後我還在繼續沒日沒夜地加班。又沒有那種骨氣就辭職回家準備考試〈因為肯定會被蔡媽媽曉以大義加上每日碎唸，這種坐吃山空的萎靡作法是不會成功的！〉，所以山不轉路轉，人家都說IELTS是考實力，準備也沒有用的，那我就去考實力好了！

還真考的也不錯，於是就見風轉舵〈一如善變的雙子個性〉改去申請英國學校了。

不過，歐洲不像美國是移民國家，所以那時候沒那麼友善的居留規定。那時候就連畢業之後要找工作都沒有現在那麼容易。當然我也認識有些人就在此間交了男友，然後就申請長期居留。我是很了解自己這種驕縱的個性是不可能為了「居留」這目的而跟其實自己沒那麼喜歡的某人在一起。所以，唸完書，沒找到什麼好工作機會，當然就是趁機玩一玩還沒有玩到的歐洲，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倒是回到台灣之後，開始發現很多工作機會都是外派。那麼，既然要外派，就來外派歐洲吧！反正之前一年半還沒有玩夠嘛！這個時候的計畫是要待在歐洲工作至少三到五年。〈也要個三到五年的工作經驗，履歷表上才算個數呀！〉

但是我想待在台灣的人也知道，最近三五年，台灣職場的走勢真的不怎麼好。愈來愈多企業外移，或是台商轉戰大陸，或是外商移轉亞洲營運中心，所以我就一直在想，如果回去台灣最後也是又要被外派，那麼還不如以一靜換一動，先瞧著情勢吧！

當然也有人問我，有沒有打算要移民。這真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移民這個問題是以你的人在哪裡為主呢？還是以你的心在哪裡為主？

當然，這個問題在荷蘭比較簡單，因為反正就算你要申請荷蘭護照，也不用放棄台灣護照，理由是因為台灣不是一個被荷蘭承認的國家，所以沒有國籍需要被放棄。但是話說回來，真要「放棄台灣國籍」的話，這件事情也可大可小。我不認為「雙重國籍」是件壞事，多個國家保障是件好事，但是當然，前提是你也要盡每個你擁有國籍的國民的義務，你才能夠享受那個國籍給予你的權利。在一個較二十世紀相對和平的世代，基本上需要選邊站的機會比較不多，至少對於台灣來說，機會應該不大。如果因為要取得某國的國籍而必須放棄台灣國籍的話，我覺得這也是一個人的選擇，反正好聚好散，以後要換回來也沒有什麼不行。

但是讓我覺得很糟糕的則是「因為台灣護照很難用，所以要把握每一個放棄的機會，去換本好用的護照回來」的說法。原因很簡單，如果台灣護照很難用，那你可以不要用，不要用的方法有兩種，一種就是不要離開台灣，自然不需要去國外受氣；另外一種則是直接去尋求他國庇護，當難民，準備按照規定拿新國籍護照〈不過這當然要有本事合乎各國關於政治庇護的原則和規定〉。但是通常我聽到以這種說法批評台灣護照很難用的人都還是繼續用著台灣護照享受了台灣給予的一切權利和便利：雖然台灣護照很難用，去很多國家要辦簽證，但是拿台灣護照在台灣辦簽證倒是非常方便，所以他還是回台灣拿著台灣護照去辦他國簽證；雖然台灣護照很難用，但是台灣國民享受全民健保，所以他生了重病的時候，還是回台灣看病，享受健保的福利，還順便把在國外的醫療費用拿回台灣報銷……

我不是說不能夠回台灣辦他國簽證，也不是說不能夠回台灣看病報銷國外醫療費用，我的疑問是，「有必要把台灣講的那麼難聽？有必要把台灣護照說的那麼難用嗎？」

台灣的國籍法是默許國人〈以已經擁有台灣國籍的人，除了高階公務人員以及公職人員來說〉擁有雙重國籍的。所以擁有雙重國籍不是什麼糟糕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拿著台灣護照所賦予給你的權利。但是享受權利就享受權利，並沒有必要對於給予你這個權利可以享受的「台灣」落井下石。得了便宜還不賣乖就真的很糟糕。

在國外的這八年，如果說有什麼長進，我會覺得是讓我更珍惜「台灣」，無論你要叫她「台灣」還是「中華民國」。所以我有次跟Dustin在聊天的時候說，「我沒有任何打算要放棄我的台灣國籍。」說的好聽，那是一種認同；說的難聽一些，「台灣」是在你狼狽落魄的時候還可以夾著尾巴逃回去卻不會被拒絕在門外的家。當然，如果你那時候沒有台灣國籍，也許困難度會高一些。但是我還滿好奇，起先把台灣說的很不堪的那些人如果哪天狼狽到要回來叩台灣的門的時候，那是個怎樣的景象。還不是就是「因為台灣護照很難用，所以我在外面闖了禍還是失魂落魄，還是要拿著台灣護照回台灣來避難。」

新的一年馬上到來，我還滿期待今年的大選可以有一個新的局面，能夠有一個有作為的政府產生，然後好好把過去蹉跎了八年停滯不前的經濟好轉。

如果要問我對未來有什麼計畫，真是不好意思，我還真沒有什麼好計畫。很多想法都還在嘗試著盤算可行性，也沒有太長遠的計畫，好像那是二十幾歲時候的豪情壯志，到了三十出頭，似乎只要好好地過每一天，回頭想過去的日子的時候不會有那種「讓我們重新開始」的感嘆就算是一個不錯的成就了吧！話說回來，那也的確是一種挑戰呀！

話說，有盤算的來一場大戰是開闢場面，固然可敬；能夠有本事且戰且走，也是需要相當靈活的隨機應變和反應呀！不如說，不管有沒有計畫，總要對自己的生活和生命負責，那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說有什麼新年新希望的話，這個就暫且來當作今年的新年〈但是不新〉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