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我很喜歡做一件事情。在大雨滂沱的時候,拉著人,開著車出去。首先,選一片輕快但是不浮躁的爵士樂唱片,然後,在雨刷開始來回刷走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滴的時候,開始在城市中慢慢地梭巡。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只是一路聊著,然後隨意地左轉、右轉、停下、前進。
又有一陣子,我很愛打定主意,我要去這兒,我要去那兒。然後開始計畫著要怎樣去到那個地方。到了目的地之後,很多時候,只是從背包拿出相機,照了張相,然後想著,「喔!就這樣呀!」接著,轉身。之後,回到家,朋友或是家人問起,「好玩嗎?」我只是笑著展示圖片,然後說出來的細節,大概有百分之八十是關於怎樣去到那裡,然後那裡有什麼歷史名勝或是風光明媚。
有趣的事情是,大家總是被問起目的地如何如何,但是多半值得回味的都是在前面那一段為了要怎樣到達目的地而做功課的時候所得到的過程或者是知識。
目的地確實重要,但是抵達目的地之前的過程才是人真正成長和會繼續玩味的。
有一陣子,我仔細地觀察和比較過我們這群台灣學生和英國學生每個人在旅行之中展現的不同態度。有一群人是仔仔細細的讀過旅遊書,甚至對某些景點有深入認識的。另外有一群人,他們不見得仔仔細細的讀過旅遊書,但是肯定是把有照片的都看了,也許,用功一點的還把有粗體字的部份掃描過一遍。然後,有些人會把他們想要去的地方列出來,厲害一點的,還可以排個行程表出來。還有一群人,肯定事先是沒多想究竟要去哪裡,然後就跟著來了。這可以打趣地從「well-planned」到「spontaneous」之間畫一條線,然後這些人就在線上不同的地方出現。不說別人,我可以發現這些年下來,我就從「well-planned」一直往「spontaneous」移動過去。現在我的習慣是會把旅遊書大概讀一遍,然後心中有個假想的地圖和譜,但是隨時可以為了突發狀況改變。朝著知名城堡走去,但是,如果天空下起大雨,也許我會寧願和旅伴找一家咖啡館躲雨、聊天,等著雨停。如果雨停的時候,知名城堡關門了,那就算了。我的意思大概是這樣。原因很簡單,因為我覺得到了城堡,其實能夠說的做的也就是「Veni, vidi, vici」(凱撒說過的,我來了、我看到了、我征服了)而已。台灣人的標準做法就是拿出照相機,留影一張。這當然沒有什麼不對,但是,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許多傳神的照片從來不是站在目的地前面擺個勝利手勢,而是那種不經意在路途中發現某個精彩但是不經意的畫面,然後拍攝下來的感動。
後來有一陣子,「我想要去那兒、那兒」變成了簡單的一句「去哪裡都好,跟你去,哪裡都好」。我第一次是從我媽的口中聽到的,在我們那次迎向蔚藍海岸的攝氏四十度熱浪之後。
有很多時候,尤其是在工作遇到瓶頸的時候,我們很容易把自己想成一個一無所有、一事無成的傢伙。可是我總是很高興,我有一群朋友,會把我從那種若有所失的迷惑之中解救出來。其實,世界好像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灰暗呀!
前一陣子,我又拿起榮格和坎伯的書來看。然後,我想起那個英雄的旅程。有那麼一個時候,惡精靈跳了出來,把將要成為英雄的這個人拉出了他平凡無奇的例行生活,走入了一個追尋的過程。他在過程之中要尋求一些人的幫助(大地之母、智慧老人等等)然後戰勝了惡魔或是斬殺了惡龍,然後再把成果帶回原本的生活之中然後提昇。這是英雄神話的原型,其實,也就是我們每一個人原本就從老祖宗那裡繼承過來的智慧財(所以叫做集體無意識)。仔細的想想,其實那些會讓人記憶起來的過程其實都是這個英雄的旅程的重複演練,只是,有的時候,英雄出師未捷,還沒有斬殺惡龍,倒是被惡龍打到傷重快要不治;有的時候,英雄驕傲到殺了惡龍之後,走火入魔便成了暴君,然後又要被剷除。
但是,重要的是過程,是到達目的之前那個過程。如果我們時時惦記著這個珍貴的旅程的話,那個目的才會更有意義。就像是那個知名的城堡,才會因為是被滂沱大雨阻擋而錯過的而被深深印在腦海中,但是,你依然會記得,那樣一個雨天,那樣一個異鄉,有那樣一個人跟你一起在咖啡館裡喝著咖啡,聊天等雨停。是那樣的情景溫暖著你的心,而之後到此一遊的照片,其實只是提醒你那一段有過的曾經而已。
Voila, Che Gioia Vivere!
是吧!歡樂呀!生命~~
- Dec 15 Thu 2005 01:35
伊莉莎白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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