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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我撘著五號電車趕赴朋友的餐約。從城南的火車站經過一條以貝多芬命名的街道進城去。坐在電車裡,往窗外望去,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轉角。「啊!是這裡呀!」心裡大概是這個反應,然後笑著想著怎麼之前撘五號電車的時候都不曾想到過。

那是今年的一月。下了好多雪的冬天。

我那時候還沒有搬到阿姆斯特丹,但是恰好有一個兩天的會議行程在城南合作的顧問事務所舉行。於是,我和同事們訂了在貝多芬街上的一家小商務旅館。

兩天的會議結束之後,同事駕車回到各自的辦公室。因為隔天我在鄰近城市的另一個子公司還有會,所以我繼續住宿在這家小旅館裡面。那天下午,我從顧問的事務所步行到城南的火車站,一樣準備去撘五號電車。

突然間,鵝毛大雪就從天上飄了下來。一下子,路上積了一層雪。起先我還一面走著一面玩著,抖掉大衣上的雪。但是,之後,就算抖掉了,新的雪又撲了上來,積了一身。我突然想到以前高中老師特別講到「心花怒放」這個形容詞裡面那「怒」字的表現。就是那種一下子全爆開來的感覺。大概老天爺這一會兒也心花怒放,雪花怒下之類的……

後來我回到旅館之中,上了一下網,順便和一個準備離開阿姆斯特丹的朋友連絡晚上一起喝茶。也不過約莫一個小時不到吧,整條貝多芬街是白色一片。

因為朋友住得不遠,所以我就決定冒雪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踏著新雪的部分前進。這是是因為被眾人踏過的地方,雪都被壓成了冰,一腳踏下去,冷不防一不小心滑倒跌個狗吃屎。丟臉還事小,萬一跌倒的力道太猛,骨折還是哪根筋扭到,那才倒楣哩!

因為小心,所以徐行。因為徐行,所以就順便看了街景。雖然商店已經關門,但是聖誕節過完,一些節慶的擺設和裝飾也都還沒有拆移,所以彷彿是條城市光廊,很有北國的味道。

半年之後,這一天是盛夏。雖然已經沒有前幾星期熱浪的誇張高溫,但是還是一付陽光燦爛的夏日模樣。那時候一起喝茶聊天的朋友在我搬進阿姆斯特丹的隔天,就離開城市回到亞洲。現在在更陽光燦爛的新加坡。

突然我感覺到身邊的人真的來來往往,大家彷彿都從一地到另外一地,無論是旅行還是回家,移動的都很快速。我自己也是遷徙得厲害。總是有朋友不經意地在言談之中表示「你真的太會飛來飛去了」之類的意思。

有時候我們這種遊牧民族,說是逐水草而居,最後好像真的有做到的部分是「逐水草」,至於「居」,恐怕是只另一種「想望」。

突然,我有個「應該好好來認識這個城市」的感覺。很多角落,我恐怕只有看過冬日白雪堆積的模樣,因為冬天來過;另外一些角落,我有看過春花紛舞的景色,因為曾經陪著那位來訪的同事走過;夏日的城市,我正在全面地體會著;將來還希望要補上一些秋天炫麗顏色染過的記憶。這樣要經過多少個四季才能夠添滿一個城市的豐富回憶?

其實,我喜歡這樣一段偶然讀到的,有關於「遊牧民族」的形容:「遊牧文明的衝擊力源於遊牧文明游動性和爆發性的特點,更源於遊牧民族在北方寒苦環境中磨煉出的特質,即在作戰中勇悍無畏,在思想上剛毅無拘、衝蕩陳腐。」

想到這裡,就會有會心的微笑。

然後電車跨過了Singelgracht運河,來到了城中的Leidseplein,我跳下車,突然覺得好像是跨過長城要塞的邊騎民族,來中原大肆劫掠,大快朵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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