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年離開台灣之後,我的生活之中開始多了「恐怖攻擊」的影子。不知道是台灣太安全,還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險。我總覺得很多時候這些消息只在台灣有一點點的小漣漪,然後就船過水無痕。
我初到英國倫敦,跟著朋友走到Soho的Old Compton Street,朋友指著名叫The Admiral Duncan的那家酒館說,去年(1999年)那兒有炸彈爆炸。我以為我到達的英國早已經過了愛爾蘭共和軍(IRA)恐怖攻擊的年代,但是,新納粹仍然繼續存在。2001年,我在Lancaster大學的學生宿舍裡面翹著腿躺著看電視,結果看見紐約二架客機撞上世貿中心,那天就是911。稍後,我在希臘小島上跟著朋友們喝酒,那是Mykonos當年旅遊季的最後一週,那個小酒館的最後一夜,一瞥頭看見電視新聞中傳來小布希總統宣布進攻阿富汗。2002年到了荷蘭,競選國會議員的Pim Fortuijn就被暗殺。2004年,激進立場的導演Theo van Gogh在阿姆斯特丹被謀殺。2005年七月七日,倫敦地鐵和巴士被攻擊。幾個發生爆炸的地鐵站我都相當熟悉,都是我當年住倫敦的時候也算時常經過的地方。
2011年我要去約旦旅行之前,跟當地旅行社聯絡最緊密的原因是2010年從突尼西亞散播出去的阿拉伯之春、茉莉花革命。那一陣子正從埃及擴展到約旦和敘利亞。之後約旦的抗議沒有擴大,敘利亞的抗議演變成內戰,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2011年另外一件北歐的大事是挪威奧斯陸的屠殺事件。
2012年到克羅埃西亞,女導遊叮嚀著叮嚀著,說到「之前戰爭時候佈下的地雷應該是都掃光了啦,不過路邊荒廢的房子還是別進去蹓躂」。然後我們在Dubrovnik參觀的教堂「滿佈戰爭留下來的彈痕」。那年年底去了柬埔寨。華裔的導遊利用在往返吳哥的路上講述了他當年怎樣逃過赤棉屠殺百姓的經過。驚心動魄。
2013年,新疆。跟著我們的維吾爾嚮導們,我們在維吾爾區裡面混了二星期。我們聆聽了他們的無奈,見證了他們怎樣在自己的土地上被霸凌。跟一個維吾爾朋友告別的時候,竟然不是說「再見」,而是「你要好好活著!」2014年,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在我們穿梭在耶路撒冷老城的巷弄裡的時候,加薩走廊上空來往的飛彈沒有停止過。之後不久,以色列和加薩就開戰了。那一次,我也到了以色列和黎巴嫩的邊境。當然,邊境關閉、大門深鎖,戒備森嚴。
2015年,在我去巴黎的一個星期前,恐怖份子屠殺了Charlie Hebdo雜誌社的編輯。我幾天之後到達,巴黎的街頭還有那種風蕭蕭的氣氛。我倒也跟著朋友一起走了Je suis Charlie 370萬人的遊行。然後昨天,11月13日星期五,巴黎又發生恐怖攻擊事件,上百人死亡。
有人說,前一日黎巴嫩也被恐怖攻擊,怎麼不見社交媒體上如此反應?我其實想說的是,「因為你不在那個圈子裡」。又抑或,「因為你的圈子裡面沒有黎巴嫩」。
這些年在荷蘭,我逐漸發現我周遭的朋友都大有來頭。有當年坐著舢舨逃出越南,在公海上被荷蘭軍艦撿起來的;有爸爸因為在伊朗發表何梅尼政府看不爽的言論而被驅逐的;有躲避伊拉克政府的壓迫的。之前在上荷蘭文課程的時候,還有來自土耳其的庫德族。我有塞爾維亞裔的朋友,也認識阿爾巴尼亞人的朋友,他們對於科索沃,有著完全不同的意見。也因為之前有位同事是奈及利亞人,我才注意到「博科聖地」綁架女學生的事件。今年去了秘魯,才跟當地人聊起來他們80年代那一陣子的國內恐怖份子活動。因為我的土耳其朋友,前不久土耳其被恐怖攻擊的時候,我就特別有感覺。這就好像也是因為我台灣的某些網友,前不久曼谷被恐怖攻擊的時候,我也相當有感覺。
其實世界上沒有一天是平靜的。有相當多的角落不是瀕臨戰爭邊緣,就是已經打得老百姓水深火熱。這一陣子,難民潮的話題正是歐洲新聞關注的焦點。祈福、祈禱彷彿是每一次災難後最夯的關鍵字。有人指責說,大家為巴黎祈禱,怎麼沒看見有人為黎巴嫩祈禱?
我不願意這樣指責。如果只是打不打二、三個字的差別,那其實就是沒差別。有更多的人其實是哎唷哎唷完,依然故我地過生活。大概就是「逢場作戲」的一般態勢。我有個在巴黎的朋友在群組裡面說,「請台灣不要集氣、祈福好嗎?好好思考怎麼樣平等對待自己的移民二代,避免他們走偏鋒更重要!」
殷鑑不遠。今天有篇法蘭西的穆斯林受訪評論,他說,至少要50年的深耕才能夠化解這些種族、信仰之間的摩擦。我還覺得他真有信心,我看恐怕不止50年。那是要從教育上著手、社會改革上努力,也許才稍稍有點可能有一點點成效的。
而我們可以做的起碼是「好好對待身邊的人」。一者,生命很脆弱,什麼時候突然消逝不知道,為了避免遺憾,最好就是好好相待;二來,某些價值觀應該要調整一下,譬如相當的正義感。雖然不是鼓動每個人都變成正義魔人,但是該要路見不平的時候,還是要拔刀相助一下。不然也許你沒有摔進坑裡,但難保你的親朋好友不會是跌跤的那一位。很多時候「姑息」會發酵成為最大的禍害。
我今天也上了一個tag,‪#‎PrayForParis‬。祈禱,是因為我要感謝我在巴黎的朋友都好;另外一方面,我希望傷者、逝者的家屬和朋友得到安慰。但是另外一方面,祈禱的同時,別讓忿恨沖昏理智,恐怖攻擊不能夠擊垮我們對於相當社會價值的信心。一個開放多元的社會不能夠走回頭路。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要更關心我們所在的這一個世界,而不是只有我們自己的舒適圈。這個世界已經因為全球化讓沒有一個角落可以「偏安」。什麼時候你多看見一點世界,什麼時候你的世界就更開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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