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lliant Bry *：歡樂吧！生命

「婆家就是你家！？」噢噢，說都說的很好聽啦，但是事實大概完全相反。前幾天，我就在PTT BBS的黑特（Hate）版上面讀到了有老公對老婆說，「不回婆婆家，後果自負」的話，然後這個老婆也很風趣地列出來這些「後果」：「可以好好休息，不用七早八早起床」、「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娘家」、「可以不用被婆婆嫌東嫌西」…還挺不錯的！當然，這讓我們旁觀者看起來不覺莞爾（尤其又是我們這種幾乎不會身陷「婆媳」關係之中的男性），但是我相信對於很多女性朋友，「婆媳」問題真的是個「夢靨」呀！

二十世紀福斯公司在2005年的賀歲大片【The Family Stone】就是一個建立在這樣類似問題上的喜劇電影。在台灣上片的時候，中文翻譯片名就是「婆家就是你家」。以慾望城市之中的Carrie走紅的Sarah Jessica Parker在慾望城市影集結束之後，首先推出的電影就是這一部片。她在電影之中扮演一個來自大都市的商業女強人，跟隨著男朋友一起回男朋友的父母親家去過聖誕節。因為她想要留給大家一個好印象，所以非常的拘謹、緊張，結果當然是就一路「悽慘」下去。甚至還要把她自己的妹妹給臨時抓差過來緩沖氣氛。

當然，因為是聖誕節前夕推出的賀歲片，大卡司陣容（Diane Keaton飾演的婆婆；Rachel McAdams飾演的小姑；Dermot Mulroney飾演男友；Claire Danes演女主角的妹妹；Luke Wilson演男友的大弟弟…），走溫馨親情路線，最後當然是個喜劇收場，但是其中確實有很多地方可以讓人深思。

破題的婆媳問題當然是首要。站在旁觀者，我們很可以看得出來其實這個媽媽也不是「不喜歡」這個新加入自己兒子生命的女人，但是她只是想要「確定」兒子未來的生活會是幸福而且甜蜜的。畢竟，兒子是自己手心的一塊寶呀！而且她看得出來這個兒子其實對自己的要求相當地高，在一場在廚房之中Diane Keaton終於將奶奶的結婚戒指交給兒子，順便告訴他自己已經生病，不久於世的戲不但感人，而且真的看得出來她演戲的功力。雖然Dermot Mulroney也是一個戲精，但是火候就沒有Diane Keaton如此爐火純青。

這齣戲的另外一個讓人動容的橋段則是在餐桌上。這一齣電影的編劇和導演是已經出櫃的同志Thomas Bezucha，所以戲中也安排出現了Diane Keaton最小的兒子是gay，與他的伴侶準備領養一個小孩。就在餐桌之上，大家開始對於「Being Gay」有了一段討論。

Diane Keaton演的這個媽媽是開明的（liberal）波西米亞作風，與Sarah Jessica Parker一初上場的保守（conservative）風格當然非常不同，而且格格不入。（這也是為什麼Sarah Jessica Parker一走進男友爸媽家就覺得「they all hate me.」的原因吧！）Sarah Jessica Parker想要融入話題，所以就繼續了那個「Being Gay」以及「同志領養小孩」的討論。她提出了有人可能因為「環境」因素來阻擋同志領養小孩，因為怕「被同志領養之後會變成同志」。Diane Keaton風趣地回答，那不可能，看看這個環境，看看我的窗簾佈置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影響我小孩是同志的因素。然後老爸解釋，同志與否是就好像人習慣用右手還是左手一樣，性別傾向（sexual orientation）就像是那樣而已。

男朋友Dermot Mulroney接著說，「媽媽試著把我們都變成gay。」然後這個媽媽則說，「我才沒有試呢，我承認，我曾經一度『希望』我的兒子都是gay。這樣我的兒子們就會一直跟我很親近了。By the way，女兒們，抱歉囉！」

小兒子這時候說，「我八歲的時候，我媽媽就問我是不是gay了！」Luke Wilson演的二兒子這時候則插口說，「她每一個人都問了，所以少在那邊裝說你特別可愛！」Dermot Mulroney也順勢接著說，「對對對，不要說你有那麼「特別」吧！」然後有人就問Luke Wilson（不羈形象的二兒子），「你確定你不是gay嘛？」Luke Wilson則很有自信地回答：「Hey, I'm here, I'm queer, get used to it.」媽媽這時候笑開了，「我老早老早就放棄希望Ben（Luke Wilson劇中的名字）是同志囉！」

本來這個話題應該就此打住，但是這時候拘謹的女主角又問了一句：「妳沒有真的希望你的小孩都是gay吧！？」（喔喔，災難的開始。）在她的想法之中，同志在現實生活之中遭受了好多歧視，要面對好多社會上的挑戰，這真的不是那種會有人想要或是希冀的生活。因為她覺得通常父母親會希望一個「正常的、普通的」（normal）小孩。

當Diane Keaton演的媽媽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就整個情緒爆發了。然候女主角還希望繼續解釋，「我的意思是，讓小孩有個輕鬆一點的人生，這樣而已。」然後老爹也發脾氣了，「夠了，不要再說了。」

然後女主角當然退席，這個媽媽跟她的小兒子說，「Hey, you.」丟擲了叉子到她那個明顯因為前面一段話而受傷的小兒子面前。「I love you. And you are more normal than any other asshole sitting at this table. OK?」小兒子這才展露了微笑。然後媽媽說，「OK. 我需要另一個叉子。」

這一場戲就讓我的心中覺得有一陣悸動。這個母親真的讓人為她拍手。因為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今天社會對於同志的歧視和挑戰不是因為「同性戀不正常」而是因為「社會不正常」。那麼，為什麼會要我親愛的小兒子為了屈就這個社會的價值而去改變他自己呢？應該被改變的是這個「歧視而且挑戰同性戀」的社會呀！

我還記得很多年以前，我剛剛開始在網路上聊天的時候，就有人「規勸」我說：「你要想清楚喔，這條路（meaning, being gay）很苦喔！」我當時的態度還是跟今天一樣。「這是我的人生，為什麼我要為了社會上不正確的價值改變我自己，然後委屈我自己，苦悶我自己？」當時那些規勸我的人，覺得我這種態度實在太「驕縱」了，有一天會吃到苦頭。但是，認同自己的身分和性傾向與不認同自己然後委屈去裝出一個「異性戀」的樣子，娶妻生子，然後繼續在外面跟別的男人拈花惹草，或是從此自己苦悶在心裡孤單一輩子比起來，誰比較「驕縱」？是誰「驕縱」到還要誤了那個以為先生是異性戀然後結婚的女子呢？

這是我們每一個人在做相關論述的時候都需要考量清楚的邏輯。今天，在一個好萊塢的親情倫理喜劇賀歲片之中可以看見這麼「正確」的論述，我真的很高興！（尤其，當這片DVD是我用特價買回來，比在此地看一場電影的價錢還要便宜的時候，更是讓人覺得值回票價。）

回到影片本身，這個拘謹的女主角最後終於在Luke Wilson的協助之下，放開了自己。在一場廚房之中崩潰的戲裡，女主角問Diane Keaton說，「What's so great about you guys?」為什麼我要融入有這麼困難？Diane Keaton回答說，「Uh, nothing… It's just that we're all that we've got.」

是呀！做自己。

隔年聖誕，重病的媽媽已經不在了。這一家人又重新聚首。同志小兒子領養的小孩也跟著出現。Sarah Jessica Parker最後是跟Luke Wilson在一起。而Dermot Mulroney則是與飾演Sarah Jessica Parker劇中妹妹的Claire Danes在一起。最小的女兒Rachel McAdams也放開心胸接納了這個原本拘謹，但是現在已經可以完全融入的嫂嫂。而Diane Keaton這個媽媽原本擔心他的兒子和女兒們會不會有一個幸福生活的憂慮，則就如同劇中的父親所說的一樣，「you'll see」，在女主角精心挑選裱框的照片之中，年輕的媽媽，懷著小女兒，坐在陽光灑落的窗邊，一切，都很美好。

All things are gay and wonderful.